卓乃湖畔,66天的絕境堅守

張多鈞 姚 斌

2020年08月06日09:26  來源:青海日報
 

就母藏羚羊而言,卓乃湖是她們生命中唯一正確的遷徙方向。青海日報記者 姚斌 張多鈞 攝

卓乃湖受困?煽晌骼锕芾硖庂Y料圖片

  5月21日,我們在國家公園長江源園區(qū)可可西里管理處采訪。

  昔日的“野牦牛隊”隊員旦增扎西講述了獨自一人堅守在卓乃湖畔66天的故事。

  今年47歲的旦增扎西,家住玉樹藏族自治州治多縣扎河鄉(xiāng)大旺村一社,小時候父母離婚,母親獨自帶著旦增扎西兄弟五個一起生活。在他10歲的時候,母親一人養(yǎng)不活五個孩子,將他過繼給了舅舅。

  那時候,旦增扎西的舅舅是扎河鄉(xiāng)的黨委書記,也是索南達(dá)杰的學(xué)生。他到了舅舅家,一直在放牧,沒上過學(xué),放的牛也不多,就四五頭。

  1994年,也就是索南達(dá)杰犧牲的那一年,旦增扎西21歲。舅舅問他,想不想到外面去闖一下,去可可西里,這是個機會。他一想,在舅舅家放著四五頭牛,一天也沒啥意思,還不如去外面看看,于是決定去可可西里。

  不久,“野牦牛隊”成立,旦增扎西成為隊員,當(dāng)時有50多名隊員。第一次巡山,是一輛東風(fēng)車和一輛吉普車,東風(fēng)車上拉著煤、油、帳篷等物資,他坐在物資上面,去了7個人,那一趟巡山花了十幾天時間。

  當(dāng)時,卓乃湖還沒有正式設(shè)立保護站,是一個卡點,也是一個中轉(zhuǎn)站,附近盜獵分子猖獗。每年6月份左右,藏羚羊遷徙至卓乃湖附近時,卡點設(shè)起來,10月份,藏羚羊回遷結(jié)束,卡點也就撤了。

  一年,卓乃湖卡點上其余隊員去巡山,留旦增扎西一人駐守。漫長孤獨的30天過去了,他知道,其他隊員該來找他了。這個時候,正是可可西里的雨季,連綿大雨不斷,到處都是沼澤地爛泥灘,外面的車輛無法進入,留給他的車也出不去,他也不敢一個人開車往外出,更糟糕的是帶來的口糧也已經(jīng)吃完了。

  接下來的幾天中,旦增扎西每天想的是怎樣填飽肚子,減少體力支出。剛開始,他挖綠絨蒿的根部吃,吃完就靜靜地躺著。可是沒過幾天,周邊的綠絨蒿被挖完了。看著荒野上的一個個小洞,旦增扎西打起了鼠兔的主意。

  其他隊員臨走時,為旦增扎西留下了兩把槍。一把半自動,30發(fā)子彈,一把小口徑,50發(fā)子彈。他靜靜地趴在地上,拿著半自動,準(zhǔn)心瞄著鼠兔洞口等待。沒一會,一只鼠兔從洞口探出了腦袋,四處觀察,確定沒有危險后,跑出了洞口。他扣動扳機,可是打歪了,鼠兔迅速竄進了洞里。

  旦增扎西繼續(xù)等待,鼠兔遲遲不出來,他學(xué)鼠兔的叫聲,“嘰、嘰、嘰……”沒一會,鼠兔先探出腦袋觀察,接著跑出了洞口,他再次扣動扳機。這一次是打中了,但是,除了幾撮毛,只剩下一些肉渣渣。他恍然大悟,半自動威力太大,只能用小口徑。

  按照之前的操作,旦增扎西舉著小口徑靜靜等待鼠兔,槍響了,一只鼠兔被打中,他欣喜若狂,上前將鼠兔拾起,用油燈將毛烤掉,和了一把泥,涂在鼠兔全身,再將鼠兔扔進了火爐。這是他口糧吃完后十幾天中的第一頓“肉”,他舍不得一頓吃完,一只小鼠兔他硬是吃了三頓。

  鼠兔吃完后的一天,旦增扎西去河邊洗完衣服,餓得不行,就光著身子躺在沙灘上,癡癡地望著天空,天空中兩只老鷹在盤旋,一只在自己的頭頂,另外一只在遠(yuǎn)方。此時他想起了遠(yuǎn)方的母親,“我想象著自己是天空中的老鷹,想飛回家鄉(xiāng),飛回母親的身旁!

  雖然處在生死邊緣,但旦增扎西仍然堅守一個底線。

  有一天,旦增扎西在帳篷周圍尋找能吃的東西,遠(yuǎn)遠(yuǎn)地看見一群藏羚羊,饑餓驅(qū)使下,他將槍口對準(zhǔn)了一只母藏羚羊,此時,一只小藏羚羊來到母藏羚羊身邊吃奶。

  看到這一幕,旦增扎西理智戰(zhàn)勝了沖動,反問自己,“我來到野牦牛隊,來到可可西里,在這里堅守這么多天,目的不就是為了保護藏羚羊嗎?”他緩緩起身,離開了藏羚羊。

  雨停了幾天,旦增扎西想著隊友可能要回來了。然而沒等到隊友,等來的卻是一場漫天大雪,空曠的可可西里,頓時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,雪野中尋找食物更是難上加難。

  那一天,旦增扎西沒有找到食物,餓了就抓一把雪吃,熬過了一天。第二天早上,走出帳篷,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一個黑點,他悄悄向黑點靠近,發(fā)現(xiàn)是一頭野牦牛。當(dāng)時,他的想法是打一頭野牦牛。他尾隨著野牦牛,尋找著恰當(dāng)?shù)臅r機,走了一會,野牦牛翻過一個小山崗,他也跟了過去。

  旦增扎西站在小山梁上向下望去,想找到野牦牛的蹤影,可是他看到山梁下的平灘上有兩頂帳篷,還冒著煙,帳篷的旁邊鋪著藏羚羊皮,還停著兩輛手扶拖拉機,他立馬反應(yīng)過來,這是一伙盜獵分子。

  盜獵分子手中有槍,旦增扎西一個人沒敢下去,悄無聲息地退回到山梁下,向帳篷走去。到了晚上,他在帳篷里點著油燈,距離帳篷50米的地方,找了個土坑藏身,觀察著帳篷那邊的動靜,他很清楚,既然他能發(fā)現(xiàn)盜獵分子,那么盜獵分子也肯定能發(fā)現(xiàn)他,一個晚上沒什么動靜,他還是沒有放松警惕,每天晚上都躲在土坑中觀察。

  沒過兩三天,其余的巡山隊員帶著補給回來了。此時,旦增扎西已經(jīng)一個人在卓乃湖畔堅守了66天。飽餐一頓后,他帶著其余巡山隊員,緩緩走向小山崗,抓捕盜獵團伙,F(xiàn)場抓獲了2名盜獵分子,5名盜獵分子逃脫,收繳了將近100張藏羚羊皮。

  “小伙子,前幾天你在山梁上,我沒開槍打你,你今天反倒帶人來抓我!北蛔カ@的一名盜獵分子對旦增扎西說,他只覺得后背一陣發(fā)涼。其實,早在他打鼠兔的時候,盜獵分子聽到槍聲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他,每天盜獵分子會讓一個人在山梁的暗處盯著他,那天要是他翻過山梁繼續(xù)往下走,或許已經(jīng)遭遇了不測。

  青草發(fā)芽時,旦增扎西來到卓乃湖畔,青草枯黃時,旦增扎西離開卓乃湖畔,66天中,斷糧1個多月,這66天是漫長的,更是難以想象的,但他活了下來。

(責(zé)編:陳明菊、楊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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